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67 ? 春日長

關燈
67   春日長

◎多賴一會◎

儲司寒並未回太極宮, 選擇宿去宋知枝暫住的玉芙宮,不同於太極宮的文雅,這裏充滿女兒家的氣息, 湖藍色的紗帳墜了流蘇, 床上置辦了有一些可愛的布娃娃,案幾上各色泥娃娃,梳妝臺上有首飾,熏籠裏的香散發著淡淡的清香, 幾只肥碩的貓, 廊下有宋知枝喜歡的風鈴,風一吹,鈴鐺就在風裏晃。

迷醉的微醺有一種別樣的風情,本就鈍的她此刻會更呆一些, 也會更放縱一些,清醒時的她太過容易羞澀,連吐出的聲息也會壓著一些, 半是糊塗的她才是一朵盛極了的花, 滋味最好。

拆腹入骨下來, 連頭皮都是舒爽的,再擁著一起入眠,懷中有人心裏有愛,是一個美妙又溫馨的夜晚, 能叫人一夜好眠,好到清晨醒來會眷戀不舍,只想再多賴一會, 多貼一會。

先帝不是個勤勞的, 將祖制五日一免朝改成三日一免朝, 後來胡月梅的孩子上位,儲司寒為了限制他手中的權勢也沿用了這個規矩,今日恰好是免朝日,儲司寒憊懶的擁著宋知枝多賴了一會。

他有點想和她一起用早膳,至辰時宋知枝還睡的沈沈的,儲司寒只好放開她自己起身去屏風外頭,張寶服侍著更衣綬佩回太極宮處理朝事。

宋知枝一覺睡醒已經接近午時,飲了避子湯又用了一碗粥墊了肚子,餵了一會子貓,抱起來玩一會才換上自己小內官的衣服腰牌去太極宮,準備在那裏用午膳,儲司寒還在書房裏接見大臣,內閣的幾位大臣還是在催立皇後的事。

太極宮是前殿辦公後殿起居,宋知枝如今已經熟門熟路,帽檐往下壓了壓,在玉芙宮,她是帝王唯一的寵妾,這裏她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內官,接過張寶端過來的沏好的茶和點心光明正大的進內殿。

淡淡的香氣縈繞,儲司寒一只手腕搭在一側扶手上懶散靠著椅背,只用餘光註視她,轉動拇指上的玉扳指。

宋知枝臉不紅心不跳的推開通往後殿的門退下去,青兒上來服侍她退下小內官的衣裳,她一根手指都沒動宮娥服侍著給她換上綾羅紗衣,裙擺曳地旖旎如光華傾洩,薄施粉黛,流蘇發釵簪發,一半青絲披散。

宋知枝聽見一聲柔婉女子聲,這聲她有點熟,走過去推開一點門縫,沈檀手裏提了個琺瑯食盒,盈盈立在玉案前。

“聖上,姑母心中記掛著您,這是她親自下廚給您煮的陳皮老鴨湯,清早就起來煮了,最是滋潤補身子。”

“母妃有心了,”儲司寒吩咐張寶去庫裏給母妃找一支上好的千年靈芝,“你將靈芝帶給母妃,叫她補補身子,這些瑣事自有膳房的人做,她老人家好好在宮中頤養天年,這類粗事就不勞她費心了。”

這話更像是一種隱晦的訓誡。

姑母說聖上心中對她有怨,對沈家有怨看來是真的。

沈檀盈盈一拜跪下去:“聖上,臣女此次進宮除了看望姑母,還是想為沈家贖罪,我爺爺和爹爹誤信奸人間接助紂為虐,您卻放過我們一家,您是沈家的大恩人,臣女願留在您身邊報達您,為您做牛做馬做宮娥。”

“表妹是真心的?”

年輕的帝王著了金色龍袍,金龍的五爪鋒利閃著明亮的光,矜貴又深沈,看過來的目光清冷孤絕,讓人想到月亮,這樣的男人天生便是該接受女子的仰望的。

他本就有最高貴的血統,該一出生就享受無上榮光,卻被奸人所害拿了最爛的牌,連親生父皇都要弄死他,可他楞是在絕境裏劈出登頂的路。

對方簡簡單單的一個眼神,沈檀只覺得心中蕩起一股子熱血,“真心的,聖上,為您做什麽臣女都願意。”

儲司寒:“你既有這心,朕便成全你。”

沈檀心中一喜,便聽進金座上的帝王道:“這幾日下雨,太平缸裏的水染臟了,辛苦表妹,挑滿太極宮的太平缸吧。”

“張寶,給沈姑娘拿一副扁擔兩只水桶,對了,水桶笨重,壓著表妹就不好了,記得給表妹拿一方毛巾墊在肩上。”

為防止走水,每個宮殿裏都會放置幾口大水缸,太極宮是政務殿,這裏的水缸最大也最多,最近的水源是在太液池。

這是最低等的粗使內官做的。

沈檀哪裏挑過水!

張寶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扁擔,兩只大木桶,自然不是新的,木頭制的扁擔彎成拱橋一樣的弧形,木桶笨拙厚重,沈檀想起來馬車駛過莊子遠遠在農田裏看到的農人,澆灌的時候都用這個。

沈家是大族,即便這幾年父兄致仕,朝中沈家一族為官人數也足有二三百人,家中底子在,書香世家的千金風範都刻在骨子裏,一舉手一投足都透著文雅,沈檀何曾沾過這般粗使之事。

她固然能品出來帝王是故意讓她知難而退,可她也實實在在說了為奴為婢的話。

顯的她是個虛假的嘴把式。

沈檀蹲下身跳起擔子,結果這兩只水桶亂晃她自己也跟著東倒西歪,想到自己這奇怪的姿勢帝王可能在書房裏看到,該要笑成什麽樣……好丟人啊!

她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帝王了!

儲司寒只面無表情瞥一眼便收回視線,並不曾博得他一個笑容,也再不關註一分,他從椅子上起身大步去後殿,稍間裏,宋知枝倚在圓窗上,大狼狗在院子裏跑,花圃在她面前,容光瀲灩了春日裏的花色。

這春色獨屬於他一人。

白日裏藏著,夜裏枕著,是他的侍妾,也是他最貼身的內侍,隨時隨地伴著他。

是光明正大的,也是隱秘的。

“好美。”

他掌心托起她耳上的明珠,上下看她一息,愛憐的擁進懷裏,溫柔吻她一會才問,“餓了沒?”

她雙手攀上他的脖頸,身子綿軟,“餓了,起來的遲,就吃了一碗粥。”

他感覺自己是養了一只會說話的貓,刮刮她鼻尖,吩咐人將膳食擺在這邊。

誰也吃不出宋知枝這種吃相,腮幫子撐的鼓鼓的像是一只小松鼠,可一點也不讓人覺得粗魯,唇角會沾著汁液,顯的她唇瓣更紅,看的人胃口大開,這飯食更添一翻滋味。

飯後,儲司寒照舊牽著宋知枝的柔夷去書房,宋知枝用硯滴加水磨墨,儲司寒卻沒有和往常一樣坐下來拿起沓子,而是去書架上拿了一本藍皮書擱在她面前。

宋知枝仰起脖頸不解的看他。

“《儲書食貨志》”儲司寒修長的手指隨著聲一個個點著封面上的字:“這本書裏收集了大儲各地的美食,內容簡單有趣,從今日起,朕每日教你識十個字。”

宋知枝眼睛眨巴眨巴,不太有信心:“我識字很慢的,我怕你氣死。”

儲司寒擺擺手,“無妨,朕也只教你半個時辰。”

儲司寒翻開第一頁,指了圖案旁的三個字,“這邊是你喜歡喝的奶皮子,朕教你寫。”

他從毛筆架上拿了毛筆添墨,邁一步跨到她身後半圈住她,握著她的手執筆,慢慢幾筆,在紙上落下“奶皮子”三個字。

一筆一畫細心解釋,“左邊是個女字,你看它是不是像個人倒著,兩只手兩條腿……”

“我居然真的記得了!”

宋知枝很是驚訝,她竟然在半個時辰裏完全記得這十個字怎麽寫,並且完全不覺得費勁。

儲司寒攤開沓子:“一歲的時候覺得走路很難,三歲的時候覺得說話很難,五歲的時候覺得三字經很難,八歲的時候覺得算疇很難,每個年齡都覺得當下的事情很難,往回看前兩年的事便會發現,其實很簡單,便是你現在這種感覺。”

宋知枝眼睛亮亮的,“那我以後很快能識上字?”

“自然。”

宋知枝靠過去在他臉頰一吻,“我知道,是你教的好。”

儲司寒摸摸她腦袋,一頭紮進沓子裏。

一個下午很快就消磨過去,晚膳時分張寶進來稟報太後來了。

儲司寒一個眼神,宋知枝會意躲去後殿。

“皇後一事內閣已經遞了不少人選上來,你一次又一次否了,至今沒有個定論,到底是怎麽想的?”太後問:“你不會是昏了頭中意那個民女吧?你也不怕被人笑死。”

儲司寒:“母妃,後宮不得幹政,這件事您就不必操心了。”

“後宮豈能一直無主,”太後道:“阿檀從你這離開便一直在哭,一雙眼睛都哭腫了,沈家如今門廳沒落,也是你一手導致,沈家是你的親外祖,你身上流的一半是沈家的血,皇後的位置給她,哀家再無所求。”

儲司寒:“晚了,沈檀的夫婿朕已經替她選好了,是詹仕俯幼子,此刻賜婚的聖旨應該已經在沈家和吳家宣讀下去了。”

太後氣的胸膛起伏,難以置信,“你……”

“詹師傅幼子天生患有肺癆,命不久矣,表妹嫁過去不久應該就會守寡,”儲司寒垂著眼皮漫不經心整自己的袖口道:“母妃可能是對朕不太了解,又或者忘記了朕是個什麽性子,朕最厭惡別人替朕做主,後宮不得幹政,朕皇後的位置就不牢母妃操心,母妃還是在後宮頤養天年吧。”

太後氣的唇瓣哆嗦,看儲司寒半晌,“你果然是先帝的孩子,有其父必有其子,先帝寵了個胡月梅,你更能耐,寵個連字也不識的草包,皇家的顏面至於何地?你別叫宗室朝堂看了笑話,到頭來又成了為人詬病的昏君!”

太後拂袖而去,宋知枝從門上出來,兩人一起照常用膳,宋知枝不時說一些呆呆的話,吃的很香,儲司寒也沒提,似乎太後不曾來過。

用罷了晚膳兩人又一起在院子裏散一會步,儲司寒照舊是批折子,宋知枝則是看話本子,玩一些小游戲,各自被宮人服侍著沐浴,依偎著纏綿。

歡暢時,他憐愛的咬著她耳垂,這裏是她的命門,“我可能現在沒辦法給你很高的位份。”

旖旎的吐息從她口齒間吐出來,她抱緊他:“沒關系,真的沒關系,你不要覺得抱歉。”

他整理她鬢邊寒濕的發絲,“有什麽想要的?旁的都可以滿足你。”

宋知枝搖搖頭,又點頭,“想要你久一點……遲一點再娶皇後,我會不會很自私?”

她知道這樣不對,可是她還是想自私一點,想一個人擁有他久一點,多一點。

“好。”他應她。

她疲累的闔上眼,他擁著她,將她的三千青絲撩到一側肩上,憐愛的看她睡顏,指尖畫她乖巧的眉眼輪廓。

“是美人--”

次日,明晃晃的陽光透過琉璃窗將屋子映照的亮亮的,聖旨鋪展開,他從背後擁著她,吻她雪白的頸子:“是有點低,一年之內,後宮也不會有其她女子。”

宋知枝閉著眼睛,懶散的靠在他懷中,慵懶的如一只貓享受他的吻:“已經很好了。”她還可以一個人霸占他一年。

他吻了一會,又將她的扣子扣上,整理好頭發帶上小內官的帽子。

“你先回去,一會會有人去宣旨,你接了旨去看看你的宮室,今日搬過去。”

“我還要換宮室嗎?現在那個就很好了,我很喜歡。”

他手指剝了剝她耳垂,“去吧。”

宋知枝乖巧的起身,看他一眼,轉身出了太極宮,後面便是儲司寒說的那些,才換回衣服宣旨的內官來了,置身於新宮殿,她怔怔看著眼前的一切失神。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